手的冲动一动不敢动。
不久,拨弄挑拣的动作停了,裴挽棠将最满意的那颗喂进何序嘴里,轻兜她的下巴,示意她嚼。过程里一直垂眼注视着她,等她把果肉咽下去了,摊开手掌,接住果核,说:“真的没有?”
何序如鲠在喉,还残留有浓浓果香味的牙齿剧烈磕碰。
裴挽棠又喂了她一颗,体贴至极,接着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头,淡声道:“我怎么记得三年前你那一刀捅向我的时候毫不犹豫?”
“当啷!”
何序手里的勺子掉在碗里。
胡代立刻上前擦拭溅在桌上的汤,另有人给何序重新盛汤,换勺。
裴挽棠已经上楼了,被她扔进杯子里的退烧药开始缓慢溶解。
客厅冷不丁陷入寂静。
积压在何序心里的不安一涌而出,快把她的胸膛撑破。
她感觉到裴挽棠的怒气了。
前所未有的强烈。
可她外在的表现却是不冷脸,不生气,不发火,异常极其。
明明她说谎被抓了现行。
之前只是和谈茵几人吃顿饭而已,裴挽棠都把她扔进了泳池。
今天是撒谎了。
还是利用裴挽棠的好心撒的谎。
还是在她发烧腿疼的时候,做了她最厌恶的事。
何序的不安冲破胸膛,在身体里横冲直撞,挤得胃里一阵干呕。她立刻抿紧嘴唇忍耐着,过了很久才松开唇继续吃饭。
——不好好吃饭,裴挽棠会更不高兴。
只吃两口,何序忽然放下勺子:“我吃饱了。”
何序跑着上楼。
卧室的灯没开,但卫生间里有水声。
何序在卧室中央站了几分钟,按捺着铺天盖地的不安,过来隔壁洗澡。她今天洗得很慢,脑子里设想各种接下来可能发生的画面,甚至连一些只有恨意的、尊严全无的疼痛交融都想到了。
这是她活该,所以即使对此恐惧万分,她也还是硬着头皮回来了卧室。
裴挽棠刚收拾好,从卫生间出来后,像是没看到她一样,径直往床边走。
何序一愣,心直往下坠。
过去这三年,她的生活虽然如履薄冰,但不可否认,裴挽棠不真正发火的时候,她的日子是很好过的。她已经适应了这种“安逸”,就很难接受她突然变脸。
何序慌地下意识跟过去抓住了裴挽棠手腕。
裴挽棠站定回头,目光对上的瞬间,何序本能想松手。想到脚踝上挥之不去的痛感和束缚感,想到谈茵、庞靖和程雪,何序抓紧裴挽棠说:“今天不做?”
上车之前她就已经说过“对不起”了,往后她不知道还有办法让裴挽棠消气,她没见过这种不动声色的裴挽棠,心里完全没有底,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做。
她们之间只有床上这点关系。
每次她表现好,裴挽棠就会放轻动作,加强耐心,或者以其他方式表达她的好心情。
她吃这套。
何序按捺住无章可循的思绪,尽可能冷静地注视着裴挽棠。
裴挽棠瞳孔浓黑,即使平静看人也透着一股强烈的凌厉和审视。
沉默半晌,裴挽棠转身面对何序,一只脚踩在她脚上。
力道很重。
何序觉得疼,但又没到无法忍受的程度,她就只是站着,等裴挽棠说话。
裴挽棠身上散发着热气,有刚洗过澡的原因,也有发烧不退的,她脚下一点一点用力,直到何序的冷静被撕碎,变了脸色,才说:“爬了一天山,还有精力?”
何序疼得张口就是一声轻喘,身上细微地发颤。
裴挽棠踩得更狠:“还是因为心情太好,就不觉得累了?”
何序声音都在抖,行为下意识示弱:“裴挽棠……”
又是这招。
像是在昭示裴挽棠昨晚的愚蠢。
裴挽棠毫无征兆踩到底,接着猝不及防撤脚、抽手,远离何序。
何序踉跄地后退一步,看到裴挽棠转身坐在床边,说:“何序,我去不了的地方,你是不是玩得格外开心?”